易鑫一

　　我的老家叫南堤拐，是岳阳市原钱粮湖农场（现划为岳阳市君山区）一分场十队与华容县潘家乡交接的地方。钱粮湖农场是1958年围垦而建的，农场居民来自全国各地，所以这里的风俗不一，尤其是春节。

　　南堤拐靠近华容县，一条叫沱江的河流从西北蜿蜒而来，河流至此朝南拐一个弯——这也是南堤拐名称的由来——河水悠悠向东，不疾不徐，一如从容淳朴的民俗。当地的春节风俗，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年初一清晨开财门。

　　大年三十吃罢年饭，家里就要准备柴、水。柴就是棉秆和父亲平时从荒沟野地里砍来的杂树草；那时没有自来水，家里用的水都需要从沱江边挑过来，倒入家里的大水缸中。这里的习俗，从初一到初五，最好不要再从外面弄柴来烧饭菜，从河里挑水来吃。还有打扫厨屋里烟囱里面浓烟垢，只见父亲用一把稻草绑在一根长竹竿顶端，搭着长梯，爬到后屋顶上，将长竹竿伸入烟囱，清理烟囱里面厚厚的烟垢，母亲则要清理家里面各个角落。桌椅、床铺各种物品尽管简单，但都要光鲜透亮，这些都是为大年初一洁净迎财神而作好准备，据说财神喜欢干净整洁，不干不净是迎接不到财神的。

　　初一清早，大约五点的样子，父母就把还在睡觉的孩子叫起来，一边喊着“不要玩水啊”“不要在外面闯祸啊”“要发狠读书啊”之类的话，孩子只能回答“好”或者“要得”。记得我小时候，父母把我叫醒，给我打好洗脸水，洗罢脸，随同父亲祭拜先祖。仪式中，小孩必须坚守“大人说话小孩听”的方针，因为父母早就告诉过我，说错话、做错事是要遭受神的惩罚的，因此，父亲叫我怎么做，我就怎么做。

　　这些程序之后，父亲打开家门，点燃鞭炮，踱到门口，对着各路神仙深深作揖。我学着父亲的样子，对着看不见的、高深莫测的各路神仙作揖拱手，随父亲退回屋里，关上家门。这也许就是开门纳福，开了财门，然后关上财福，不让财流出去了吧。行完这样的礼，一家人开始吃早饭。父亲母亲唠叨着一年来的高兴、欢喜的事情，我则饱尝着难得的美味。

　　大年三十、初一，父母会教导孩子不要到外面疯跑，不要乱说话。在这个“禁忌”，那个“不要”的圈圈里，不知事的孩子顺顺利利地长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