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文辉
我发现啾啾的鸟鸣声时,接近冬季,那天我刚从机场送走去海外读书的孩子,心还沉浸在别离的思绪中。
鸟鸣声细微,我开始寻找声音的出处。掀开窗帘,意外发现窗台边紧靠墙角搭了个鸟窝。零乱的树枝交错着,一只鸟儿伏在窝里,棕色的毛蓬松,长长的嘴似弯钩一般,黑亮的眼珠反盯着我,身姿却毅然不动。这与我平日在花园看到的鸟不同,那些名叫白头翁的大多敏感,当有人听到鸣叫声走近时,它们总是迅速地从枝头飞起,带着头顶标志性的白色。也不怪它们如此警惕,我就在花园里看到过它的同类羽毛零乱的尸体,不知是被弹弓打中,还是被其他动物袭击。这个貌似花红柳绿的地方危机四伏,不是每个人看到它们都是欣赏,在吃货的眼里它们仅是美味。
意外发现有只鸟做了我的邻居总是欣喜,接着便有与我同样欣喜的人来看望它,每个人都在我叮嘱下变得小心翼翼,鸟儿被证实是斑鸠。在之后它出去觅食的空当,我们不光发现了筑巢的材料有红有绿,还有两只小小的鸟蛋卧在里面。原来它选择在高台筑巢只是为了孵化。
“大隐隐于市”说的就是它吗?高台之下是熙熙攘攘的人流,时而有汽车的鸣笛尖锐响起,突然又冒出几声电单车喇叭的叫唤。而树木大多是新移植的,树枝茂密的程度还不够它藏匿身影。而它更不知道的是,天天隔着玻璃打量它的我,在幼时吃过腊斑鸠,那种美味让我津津乐道。只是眼前灵性的它与当年桌上的美味联系在一起,我才发现岁月消灭了人性的很多欲望,包括食欲。而它几乎是拿小命在试探!
孵化过程很安静,我不知道它何时会去觅食,不管一墙之隔如何喧闹,它无动于衷地潜伏着,甚至对为之准备的黄豆、小米视而不见。它忍受着各种诱惑,只为求得后代周全。
斑鸠的孵化期是十五天,而我们在差不多二十天后才发现小斑鸠怯怯的身影。原来它被母亲小心翼翼护着,甚至一改之前温和的性格,遇到窥视便伸张了羽毛,做出一副全力以赴对抗的表情。小斑鸠羽毛湿漉漉的,嘴却酷似它的母亲。鸟儿只孵化出一只,另外一只鸟蛋去了哪里?无从知晓。高台下要临近夜晚才开始安静,拥挤的人流开始各回各家,远处高楼的灯次第亮起。而母子俩相依相偎,在庞大的世界里留下温情的剪影。
母鸟开始觅食喂养它的孩子,大部分时间我看不到它,而连续近一周还不见它身影,我便开始疑惑了。不会是被那打鸟的人捉去了吧?我想到这层,便为那小鸟担心起来。小鸟栖栖遑遑伏着,全然不知危险临近。我甚至不敢过于大胆地输送食物,因为它一见人便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,竭力抖动还未发育完全的翅膀。它还来不及向母亲学习经验,借以判断对方的善恶。
小鸟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,那一刻我悬着的心放下了,甚至打开窗户对着它的背影发出一声叹息。不到两个月时间它便完成了成长及与母亲的离别。没有母亲的庇护它将遇到些什么呢?
天已变得很冷,长沙下着雨,我换上了棉衣。不知道风起的时候,那只母鸟飞翔在哪里?它们有没有再相遇?只是,我看到寒风里的它多么酷似它的母亲!蓦地,我挂念起我那已去海外读书的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