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寓左边有一片空地,空的时间很长了,五年前就空着。一直听说要盖什么,一直未见动静。空地闲着,便长了蒿草,长高了,弯了,出了道牙子,影响车和人通行,拔了。又长了,很高很高,很麻烦。
公寓管理员便抽空开垦出几块来,想种点什么东西。现成的地,能长草,说明是熟地,不像我老家的什么盐碱地,兔子不拉屎。南方的好处是随便一块地,都施了天然肥似的,给点阳光就灿烂那种。
整好了地,管理员种了点菜,香菜、芹菜、茼蒿、胡萝卜。有的直接撒种子,有的间种过来。南方的冬天很多个日子气温虽然只有摄氏八九度,但一点也不影响植物的生长,大家伙儿没憋屈几天,冒头的冒头,拔高的拔高,从马路上拐进公寓的道上,老远就看见一片翠绿的菜畦。有时看到管理员在地里忙碌,象征性地除草,施肥,看护。但毕竟很小,要真按农家的地块儿比较,这里就是解心慌而已。
管理员解了心慌,我享了口福。管理员很少自己做饭,烧菜,单位有食堂,两顿正餐管饱,早餐又能吃多少青菜叶子?他热情地招呼我摘菜,我起初不好意思,最终禁不住诱惑,与妻子一起徜徉在菜畦里,摘菜。
芹菜真香。我们包芹菜馅儿的饺子,去超市选上等的肉,让洗净,现场绞馅儿,回来拌上切碎的芹菜,擀皮……一个流程下来,待饺子出锅时,香味四溢。端了一盘生饺子给管理员,管理员晚上煮了,吃了,专门上楼告诉我,真好吃,比超市买的囫囵饺子好多了。
好吃是因为芹菜是现摘的。妻子给了个名儿“起地鲜”,不知从哪里得到这个词儿。我从百度里搜了半天,竟然没有。她说老兰州人都知道这个词儿,就是新鲜的意思。我出生于兰州的郊县,自然没老兰州人有“文化”,不与她争议,暂且认了这个说法。
“起地鲜”里很快包含了茼蒿。南方的茼蒿与北方的茼蒿相比,像小学生见了大学生似的,抬不起头来。茼蒿很短,但非常嫩。妻子的手艺好,炒的茼蒿美味极了。——我们家炒菜,不放味精已很多年了,就几样调料,从老家榆中带来的花椒、辣椒丝,从武威带来的酿造酱油、老陈醋,盐是南方的。身为北方人,我还是喜欢来自北方的味道。简单的作料,却做出了美味的菜肴,那一定是手艺好。但是,能达到如此美味的重要因素是因为起地鲜,现采现炒。
香菜也长势喜人,茂密得很,管理员居然“忧心忡忡”地说,要是不快吃,就长老了,就要拔掉。公寓里住的大都是年轻人,年轻人也有做饭的,却少,有的人也不喜欢吃香菜。而香菜也是可以包饺子的,香菜馅儿的饺子,味道更加香而不腻,骨子里觉得爽。
我一直向往有一块菜地,能够自己种,自己摘,自己吃。春暖花开时,和孩子一起散步,闻着花香,追逐蝴蝶。但在城市里生活,这样的愿望就是一种奢望。可是,不经意间,管理员却实现了,而且,没什么成本,不用租地,不用担心有人偷菜,因地制宜,今天让种就种,明天不让种就不种,完全遂的人愿。
我都觉得这种生活极为幸福。虽然,幸福的光阴不知道有多久,但那种味觉的享受,那种心灵的休憩,让我烦躁的心瞬间沉寂下来。
夜里,我都在想楼下的那片菜畦。那芹菜的香,茼蒿的香,香菜的香。
我要有那样一片菜畦,我就满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