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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文|采芹,采芹

来源:长沙晚报 作者:蔡英 编辑:王进文 2018-04-26 10:16:5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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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汉语实在是美妙,望形,吐声,析义,如摘青梅酿好酒,如汲名泉煮佳茗。比如芹菜的“芹”,声调微扬,温和美好,如春天的阳光铺野,如秋天的月光洒辉。古汉语尤为美妙,汉乐府《江南》曰:“溪涧可采芹,芹叶何菁菁。”一幅水乡少女采芹的画面徐徐展开,让人心生向往。

  春水汤汤,我提竹篮赴洲滩采芹。野生的水芹娇嫩芬芳,翠绿可爱,在沙岸,在花畔,在水中央,安静地呼吸生长。这让我想到《诗经》里的“思乐泮水,言采其芹”,那些兰花一般美丽的少女,她们采莲、采荇、采芹,采得更多的是明媚的心情,虽我白裙飘飘长发齐腰,却有了辗转奔波的世故和沧桑。晋人桓子野,见山水佳处,辄呼:“奈何!奈何!”面对这丛丛簇簇的水芹,除了暗呼“奈何”,我又能如何?多想将水芹连同阳光、鸟鸣、山花一齐采回家,做成活色生香的盛宴,献给亲爱的你和时光。

  古人很早就食芹菜,以为蔬菜上品。《吕氏春秋》曰:“菜之美者,有云梦之芹。”云梦就是云梦泽,湖泊众多,生长的芹肥美鲜嫩。有人说,芹菜原产地中海,其实那是旱芹。水芹原产就在楚地,专释词义的古籍《尔雅》称其为楚葵。既然冠以楚字,当以楚地为盛。不然,家乡的山溪河畔,田间地头如何来这么多水芹呢?初春,它们生长发芽,暮春青嫩当食,初夏开花结籽。我极爱吃这乡野溪涧中的水芹。春天的野水芹,嫩极,脆极,清香极,是大自然的慷慨施予。

  当然,家乡也有人种水芹,数十亩的田,大片大片地生长着水芹,整齐划一,皆一个模样儿像复制品。三月,种芹人便用镰刀割野草般一把把割回来,堆成一座小山,然后蹲在河边清洗。那清洗也是草草的,不当回事地胡乱捋去黄叶,便一捆捆用橡皮筋捆起。采野芹不同于那样的割芹,后者略似于武夫持刀而砍,似牛饮水而鲁莽无趣,前者则一根根地采撷,轻轻地柔柔地,满怀爱恋和感恩,似旧时江南女子划兰舟唱小调采莲,似文人雅士松下焚香抚琴,当属精致的生活片段。

  自记事起,家乡那条小河里就一直生长着野芹,极繁茂极肥嫩。从前村人极少吃,怕蚂蟥。野水芹里经常藏匿着蚂蟥,细小诡异而不易发觉。旧时,乡间传说这蚂蟥有多条命,哪怕是烧成灰吃进肚里,也会在五脏六腑里繁殖,并且一变百千。但时至今日,人们更青睐野菜的营养价值和口感,所以野菜身价渐涨,日日金贵起来。所有野菜中,水芹最受欢迎,那香嫩是人工水芹不具备的,于是城里人一拨一拨地来淘宝,村里人也就大胆采摘起来。

  那年,母亲特意带我去采野水芹,回来后将之浸在大盆的清水里,一根根剥开茎叶,去除杂物和泥巴。那翠绿的叶、雪白的须,在阳光下散发着浓郁的清香,真是春日盛景。岁月流逝,母亲年纪大了,我就自己动手采芹。喜欢于阳光灿烂的春日,沿着溪流的走向前往田野深处,像寻宝似地访问野芹。小溪从不让人失望,总能在转弯处望见水芹朵朵。初生的芹矮而肥嫩,枝叶舒展。采撷回家,分开茎叶,可与腊肉同炒,与香干同烧,皆色碧如玉,味清而香,是春日餐桌上的美肴。而我们家,最喜欢清炒,加上红椒豆豉蒜蓉,最后浇上酱油,香辣爽口妙不可言,连素不吃芫荽等辛味蔬菜的我家少爷也大呼过瘾。而人工芹,茎叶肥硕却苍白,味道也偏于粗糙生涩。

  采芹,采芹,采撷的是佳肴,我想,收获的更多的是对生命和大地的感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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